19.你没有心

垒起了一个高高的话题楼——#他是天使，霍嘉昱，求你救救他！#

    这个视频出现之后，他的同学老师小伙伴们都表示这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个非常好非常善良的孩子，他现在这么可怜，请大家不要把其母亲的过错往他身上扣，而霍嘉昱作为其血脉相连的哥哥，确实应该施以援手。

    这些东西无孔不入地钻进霍嘉昱的生活中，就连点个外卖，那外卖员稍微有点惊奇的眼神都能刺痛他，让他暴跳如雷。

    霍嘉昱几乎要疯了。

    而当媒体扒出那少年堪称小王子似的前十六年生活，霍嘉昱越看就越觉得笔下正在写的男主和那个少年是何其的相似。

    他们都有慈爱万分的父母，肝胆相照的朋友，快意温暖的少年生涯和万众女孩的宠爱追捧。

    他是光芒万丈的天使，那我呢？我就活该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得悲惨，活得憋屈吗？

    于是，苏汀成为了作者的出气筒，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茶几。

    霍嘉昱像一只幽魂一样，站在二十六岁的自己身边，看着他蓬头垢面，眼带血丝，笑意狰狞地敲击着键盘，满心的恶意顺着指尖，通过键盘，一点一滴汇聚到那个逐渐丰|满起来的故事当中。

    ——面对真正的罪魁祸首和外界的逼迫不敢发出一丝内心的真实呼喊，只能把自己囚在这样一个压抑的地方，在虚拟的世界中发泄自己的愤懑和委屈，真是一个懦弱又自卑，可怜又可恨的人啊。

    感受到隐约的吸力要带走他，霍嘉昱上前和二十六岁的自己对视，轻声说：“中二的霍嘉昱，你该长大了，要变得坚强勇敢有担当，自己做错的事情，要全力以赴去弥补啊！”说完，就放松了心神，任由那股吸力带走了他的神识。

    当真切感受到身体里传来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的痛楚时，霍嘉昱没有第一时间睁眼，甚至连呼吸节奏都没有任何变动。他反复回忆着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东西，挨个捋顺了，再三确定自己制定的计划没有纰漏之后，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师兄！”霍嘉昱刚刚一有动静，苏汀就发现了。

    看着苏汀面容憔悴，眉头紧皱，身上魔气灵气纠结的都快拧成麻花的模样，霍嘉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到了吗？”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临死前看着苏汀逃离这里。

    苏汀哽咽着说：“到了到了！”感觉到霍嘉昱的气息在逐渐减弱，他心里恐慌极了，“师兄，你为什么要服用破神丹！你知不知道……你！”苏汀说不下去了，他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破神丹啊！那是所有修者被逼入绝境之后才会服用的丹药，吃下去以后，会燃烧修者本命真元甚至魂魄之力，让人三日内精神百倍，如同从未受伤一般。可是，三日之后，破神丹的反噬会迅速摧毁这个人的身体，神识，让其受尽痛苦折磨而死。

    如果不是师兄昏迷之前再三交待不许回头，他早就回去找那个女人求救，不管是要当孝顺儿子也好，还是给她跪下磕头，当她脚下的一只狗也好。只要她出手救人，他都愿意干脆利落地做到。

    霍嘉昱忍着胸腹内火烧火燎的痛楚，微微地咽了咽喉咙，把翻涌上来的腥甜压了下去，伸手摸着苏汀湿漉漉的脸蛋，笑着说：“别哭了，师兄没事的。”强迫自己给那样一个女人去服软那比凌迟还可怕，我知道的，所以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这个，你拿着，等回去宗门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掌门！记住，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霍嘉昱低喘了两声，掏出一块晶亮的玉简塞到苏汀手中，声音越来越低，“去森寒窟深处……好生，好生修炼，可成就神魔之体，走上……走上大道坦途。”

    苏汀根本听不进霍嘉昱在说什么，他感觉身边有数万把看不见的利刃正在他的身上来回穿刺，将他生生地剁成了肉泥。

    他死死地抱着霍嘉昱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师兄，你别死！你别死！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一忽儿，眼睛又变得血红，张嘴撕咬着霍嘉昱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死了，我就将你活剥生吞，整个吃下去，让你死无全尸！你听到了吗？！不许你死！”他的眼睛里慢慢流出两行血泪来，整个人看上去凶狠又狼狈。

    霍嘉昱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脖子以下的知觉完全消失，连神智也一并开始涣散了起来。

    看着苏汀这样子，他心疼愧疚悔恨，心中五味陈杂。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眼看着灵舟外魔气大盛，翻涌的魔气如同贪婪的饿鬼一般，将灵舟的护壁腐蚀的噼啪作响。

    霍嘉昱就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指挥着僵硬的牙关，一口咬破舌尖，将心头最后的那口精血喷了苏汀一身，而后嘴中默念着一段稀奇古怪的咒词。那古怪的咒词好像蚂蟥一般疯狂吸收着苏汀身上翻涌的魔气，然后导入霍嘉昱的身体，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皮肤上就布满了青黑色蛛网状的印记，将他身上最后那点属于活人的气息也冲散的一干二净，仿若一具可怕的毒尸。

    “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以后，好好的。还有，对不起。”这是霍嘉昱留给苏汀的最后一句话。

    “师兄你别扔下我，师兄，你别死。”苏汀把脸贴在霍嘉昱冰冷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几不可闻。

    挂在腰间的毒情发出微微的嗡嗡声，好似在劝慰着自己的主人不要伤心。

    “我没有伤心。”苏汀抬起头，看着怀中早已失去气息的人，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已经没有心了，哪里来的心可以伤呢？”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空荡一片。

    低头亲|吻着霍嘉昱眼角的那颗殷红似血的泪痣，苏汀的眼神迷茫又冷静，欢愉又痛苦。

    霎时间，灵舟的护壁“啵”地一声轻响，彻底碎裂开来。滔天的魔气仿佛找到了让人垂涎欲滴的血食一般，蜂拥着扑了上来。

    苏汀不躲不避，微笑着张开怀抱迎接着魔气的入侵。

    ——师兄，你又杀了我一回，你真是这个世上最狠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