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篱下

    有了凌俐的帮忙，舅舅歇了口气，跑到饭馆后面的巷道里去过烟瘾。 舅舅的儿媳妇、她的表嫂丁华，抱着还不到一岁的儿子，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念叨一句：“听说隔壁楼孙叔的房子房租又涨了一百。”

    凌俐只当没听到，依旧忙进忙出，没一会儿满头是汗。

    到了快九点，店里生意才逐渐淡下来，剩一两桌客人。

    舅妈炒出两荤一素，端了盘花生米给舅舅下酒，烧了一大盆煎蛋汤，最后盛了四碗饭出来，招呼全家人坐下吃饭。

    凌俐是真饿了。她没几分钟吃完一碗米饭，又进厨房盛了一碗。

    第二碗刚吃，丁华鼻子里哼了声，满脸的不屑。凌俐早知道她的毛病，也不往心头去，继续埋头吃饭。

    舅舅则嘬了口酒在嘴里缓缓咽下，问凌俐：“小俐，你最近工作怎样？锦川还算关照你吧？”

    凌俐抬头，对他有些浑黄的眸子，抿着唇回答：“最近还行，有个要去高院开庭的案子。师父也对我很好的，舅舅您别担心。”

    张守振满意地眯起眼睛，挟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又说：“我知道锦川是有良心的，不枉费当年我帮他们家一把。”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往事。

    凌俐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不过依旧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听他说起和祝主任父亲当年的交情。

    那时候，舅舅刚下岗开了小饭馆，祝主任的父亲本来做着小生意，结果遇合伙人卷着一笔货款跑了，除了一堆天天要账的人，什么都没留下。

    本来咬紧牙关凭着在国企班的祝主任母亲的工资，也能撑一撑。

    却没想到雪加霜，国企大规模下岗潮，祝主任的母亲也没能幸免，一家人都没有了收入。

    要账的人天天门，祝家卖了房子才打发走一堆流氓。可是，祝锦川独居在乡下的奶奶却突然重病，不仅需要医疗费，还没人照顾。

    处处都需要钱，一家人都快急疯了。

    祝锦川主动辍学说去打工帮助家里，而他父亲整夜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没几天秃顶。

    当时住他家隔壁的舅舅，关键时刻雪送炭，拿出不多的积蓄借给他们家，又跟他们说，孩子不能不学，只要饭馆还在，老祝家一家随时来吃，钱不钱的以后再说。

    当时的祝锦川，十五岁的半大小子，红着眼圈忍着泪拼命点着头：“张叔，我一辈子都记得您这个情。”

    之后，祝主任的父母回乡下照顾生病的老人，祝锦川一个人在舅舅家住了大半年，也吃了大半年，直到他父母办完老人的后事，夫妻俩回城慢慢打工还债，日子才又恢复正常。

    说到这里，舅舅颇有几分得意：“所以说，患难见真情，哪怕祝锦川现在成了大律师，我张守振的人情他也得卖。”

    凌俐配合地“嗯”了一声，丁华却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

    舅舅脸立刻拉下来，手里的筷子重重放在桌，舅妈的脸色慌张，生怕他们又吵起来。

    丁华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对舅舅引以为豪的交情冷嘲热讽，只是把焦点转到了凌俐身。

    “既然祝律师那么照顾凌俐，想来我们凌大律师收入不错了。这楼的房子好歹也是家电齐全的大套一，别人都租一千多，我们租的五百，还一租是好几年，这也该涨涨了。”

    凌俐放下筷子，低下头默不作声。

    又来了，几乎一两个月要演的戏码。

    舅舅狠狠瞪了丁华一眼，说：“房子是我的，我爱给谁住给谁住，哪怕我不收钱也不关你事。”

    丁华不甘示弱，嘴里噼里啪啦是一串：“是跟我没关系，但是跟你儿子、孙子有关系。你儿子一年里起码两百天都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您老在家里做善事散财。”

    说到这，丁华瞥了眼凌俐,扬高声音:“白吃白住不说，还赖着好几年不走。”

    舅舅气得手发抖，说：“丁华，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再说话，小俐是我外甥女，一个人孤零零无依无靠的，我能不管？再说了，你从来不工作，凭建那点打工的钱，能买得起二环里九十平的新房？还不是我们两老口这点小生意赚的？”

    丁华见公公脾气来了，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儿子扭过脸去，依旧鼻孔朝一直翻着白眼。

    舅妈则小声地劝着凌俐：“小俐，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不缺钱，收你房租是个过场而已。”

    丁华却又炸了，声音都有些尖利起来：“妈，你不缺钱，可是你孙子以后学找工作买房子娶媳妇，哪样不要钱？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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