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客小史

    　　所谓嫖客，拿钱买欢者是也。嫖客的历史起于何时，没有考证过。古时候，社会交往不多，没什么娱乐活动，良家女子大都深藏闺阁，读书人无以逍遥，青楼楚馆便成了首选的去处，所谓饮酒做诗、狎妓填词，恐怕是旧时读书人的生活写照。

    古代的妓院，招待的多是被称为“士子”的读书人，当时的“士子”大都是殷实人家的子弟，口袋里揣着银子、胸中装着诗文，为谋取功名，蛰居他乡。长年在外，难免孤独寂寞，也不能终日与青灯墨卷为伴，故而特别希望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遇，而现实又不是蒲松龄笔下的聊斋志异，有狐女与仙女以身相许，他们只好把理想寄托在青楼里。此外，由于远离家庭，又没有家族的“监督”不用担心给列祖列宗蒙羞，所以出门在外的“士子”不用承担太多的道德负担，圣人所说的“非礼勿视”的信条也就丢在一边了。所以，留连风月场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旧时青楼的妓女们，多少有点琴、棋、书、画的情趣，面对满腹诗文、锦绣文章的才子，便做起了佳人会才子的美梦。所以“士子”们在这里是大受欢迎的，鸨儿们喜欢士子口袋的银子，妓女们喜欢士子胸中的文章，士子们一统青楼天下的局面也就形成了。旧时有名的妓院要算是秦淮河畔的大院了，关于秦淮河，明人张岱陶庵梦忆中有一段记述：“秦淮河河房，便寓、便交际、便淫冶，房值甚贵，而寓之者无虚日。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动儿女香甚。女各团扇轻绔，缓鬓倾髻，软媚着人。年年端午，京城士女填溢，竞看灯船。好事者集小篷船百什艇，篷上挂羊角灯如联珠，船首尾相衔，有连至十余艇者。船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舟中鏾钹星铙，宴歌弦管，腾腾如沸。士女凭栏轰笑，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午夜，曲倦灯残，星星自散。”如此热闹的地方，妓女们是不会舍弃的。但是，在秦淮河名正言顺的开妓院，与一位皇帝的力荐是分不开的，洪武初年，朱元璋建都金陵，在秦淮河畔设置妓院，称大院，朱元璋亲自为大院题写对联，联曰：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

    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皇帝的初衷是招徕商人光顾，为国家多征收些税金，没想到却为读书人提供了一个绝好的风月场所，也就演绎了许多才子佳人的美丽故事。

    读书人流连青楼，主要目的倒不在肉体之欢“士子”们在此可以交朋结友、应和答唱，另外，做了好的诗文，有几个红颜知己传阅，满足一下“士子”们的虚荣心，也是一件很雅致的事情。看来，旧时的嫖客都是些斯文之辈，胸中多有才华，囊中不乏银两，演绎出来的故事就有了些浪漫色彩，鸨儿们也因此日进斗金。及至后来，发财的门道多了，出现了比青楼更赚钱的行业，老鸨们不甘落后，积极推进改革，进一步开拓市场，降低妓院的门槛，扩大消费群体，嫖客里除了士子，官吏、商人、以至平民百姓都成了青楼的主顾，妓院成了普通大众的娱乐场所，这恐怕是风尘业的一次革命。尽管青楼鱼龙混杂，仍然不乏多才多艺的俊俏女子，只要有银子，也还能寻上三两红颜知己，演绎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中国旧时的色情业，游戏规则倒是很严格的，公平交易，官府也给予保护，嫖客只要有银两，可以尽情的在脂粉堆里消魂放浪，妓女们也能极尽温柔的。所谓“春宵苦短，夜夜新郎。”恐怕是嫖客们追寻的感觉。青楼业几经变迁，发展到如今，已经完全褪去了“士子”们当年所谓“雅致”的外衣，现今已经没有了到正规的妓院，卖淫业转入了地下，是为暗娼。嫖客们拿钱买欢成了件很危险的事情，即要害怕黑社会的勒索，又得担心公安机关的扫黄，一般有些身份的男人大都不去这些地方，有档次的男人开始玩“金屋藏娇”了，光顾暗娼的男人都是些“有色胆无钱胆”的嫖客了。暗娼们后边有人撑腰，对嫖客也就难尽温柔，变着法子掏嫖客口袋的银子，嫖客花钱取乐，个个野蛮如匪，也就不把妓女当人看，极尽变态之能事，一点也没有旧时逛窑子的浪漫。嫖娼犹如上公共厕所，完事便走人。一般的程序是：谈价、脱衣、媾和、付帐。如此赤裸裸的交易，毫无缠绵可言，更不要谈温柔、愉悦和消魂了。嫖客还得担心有人勒索，战战兢兢的仓促行事，若是运气不佳，途中遇上白道黑道的，扫兴倒在其次，受到惊吓落下个阳痿，怕是一辈子的事情。嫖客很是无奈，但喜欢这一口啊，为求片刻之欢，也就只好冒冒风险了。嫖客们沦落到这个份上，若是当年的“士子”泉下有知，不知会发什么感叹？

    2006。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