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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枕戈待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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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卫熵从记事起就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愿意明白,他也想像家族里那些落选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的成长,也许他们也会遭遇其他的身不由己,但,总比他被关在高塔里彻底出不来的好。

    当他被选中,被带进这命运的高塔,他便彻底失去了自由,他被厚厚的巫术术法书籍所淹没,他似乎看不到生活的曙光,没日没夜的术法修习让他日渐消沉,日渐老成。

    当这个明眸皓齿的幼童的眸子里不再闪耀着期待的光芒,当这个活泼好动的幼童的衣服不再一天换几套,他的心与眸子,都一点点沉寂了下去。

    有时候,他累了,他会抬眸看一眼高塔外的天空,可是,无论天空多么的诱惑,他都不敢走上那诱人的天台,他怕看见不被束缚的天空时,自己会忘形,会轻松得纵身跃下高塔。

    那么一来,他将被钉在卫氏的耻辱柱上,而卫氏将被钉在大颜的耻辱柱上,万劫不复。

    第一年落雪的时候,他的第一任师父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那时候,师父看着他黯淡的眸子,心疼道:“卫熵,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字取了青岚二字吗?”

    卫熵冷冷道:“弟子不感兴趣。”

    师父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微微一笑,泼墨挥毫,在书案上绘制了一幅气势磅礴的江山图卷。

    随后,师父一言不发地离去,而当时,不知是意气用事还是怎么,卫熵波澜不惊的心里忽然烦躁起来,他抓起那幅团卷,撕了个粉碎。

    第二任师父离开时,是个炎热的夏季。

    那是个聒噪得不得了的男人,明明是个男人,却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会儿穿上帝都流行的花裙子,扮作那邻家花姑娘,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采来一箩筐花花草草闹着要卫熵帮忙编织花环。

    卫熵不耐烦地蹲在地上,他看着那红红绿绿的花朵,心里的厌倦与烦恼似乎更加加重了几分。

    明知师父是好意,最后他还是将那一箩筐的花草全部丢出了高塔外。

    当师父叹息着趴在天台看着被弟子甩出来的花篮,身为弟子的他站在被师父遮挡的光线里,眸子更加黯淡了几分。

    师父是哭着离开的,他骂卫熵是个没心肝的,他连那一年的束脩都没要,就那么像赌气的孩子一样,一跺脚,一咬牙转身就跑了。

    第三任、第四任……一个又一个,都是受不了他的古怪而落跑的,渐渐的,古怪少年的名号便在帝都流传开来,愿意来做他师父的越来越少,因为他已经将卫氏一族亲自培养出来的师父们全都逼走了。

    在那之后,他的世界仿佛清静了一般,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里都没有师父这个物种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一个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抱着一个嘤嘤啼哭的奶娃娃来到了高塔之上。

    那是一个落雪的下午,朦胧天光里,那个白衣男子一言不发地将奶娃娃递给了卫熵,卫熵却惊讶地看着这粉嘟嘟面团一样的小生命,不敢接,也不愿意去接。

    如果他不够聪明,他是不会被卫氏选中来高塔之中的,所以,他在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便明白,这是大颜下一任的帝王,原因无他,老皇帝年逾半百,有数不清的女儿,偏偏一个儿子都没有。

    如今老皇帝老来得子,这小娃娃必然是会被立为太子的。

    卫熵看着这幼小的生命,不由得向后退去。

    不,他不要成为这个人的守护者,不要,这个使命太过沉重,他不要。

    可是那男子的眼神异常的坚定,卫熵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直到卫熵被逼得退无可退,来到了他多年来从未踏上的天台上。

    眼看再退下去就是双双坠塔的惨淡下场,卫熵最终只能咬牙选择了妥协。

    当他伸出双手,那嘤嘤啼哭的幼儿忽然止住了哭声,在他怀中瞪着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眸子打量着他。

    那一刻,天台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带走了卫熵眼角的一滴晶莹,那一刻,卫熵冥顽不灵的叛逆生涯,终于划伤了休止符。

    他的生命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他不再是为了家族荣耀不得不逼着自己学习巫术的可怜人,他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为了守护之人而主动学习巫术的好孩子。

    他的眸子又能看到那闪亮的光彩了,他终于不再坐困愁城整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了。

    学习累了,他会走上天台,看那擦身而过的候鸟,看那恣意舒展的云朵。

    似乎是明白他的转变是因为什么,每隔一阵子,都会有人抱着这个粉团一样的奶娃娃来看他。

    奶娃娃的第一个笑是对着他露出来的,奶娃娃的第一个发声的字是跟着他学的,奶娃娃第一次走路时是为了扑到他怀里而自然而然学会的。

    一次又一次,无数个第一次,无数个欣喜与感动的瞬间,一幕一幕,都映在卫熵的脑海之中,久久徘徊。

    又是一个落雪时节,老来得子的老皇帝忽然不知道转了什么运,居然在太子周岁的这一天接连收到了三位妃子生产的消息。

    一男两女,足以让老皇帝雀跃欢呼。

    于是,那一日的周岁宴上,本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的太子,却受到了空前的冷落。

    老皇帝从宴席上赶去了生了皇子的那位妃子的宫殿里,一去不返。

    同样被冷落的还有另外两位生了公主的妃子。

    那一日,穿着大红色周岁礼服的太子哭哭啼啼地闹着要见他的大祭司。

    于是那一日,原本在做着巫术练习的卫熵不得不中断手头的事,用他的全力拥抱这个哭泣不已的幼儿。

    幼儿的眼泪糊了卫熵满怀,幼儿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豆大的泪珠哗哗掉落,幼儿无辜地问道:“父皇不爱我了么?”

    卫熵不想欺骗小小的太子,只得选择沉默。

    他抱着伤心的泪人儿,坐在火炉旁,一边拍打着幼儿的后背,一边摇晃着身体让自己化身摇篮一般的存在安抚着幼儿,他给幼儿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偏心的父亲最终被溺爱的儿子所杀害的暗黑系故事,那个故事,拥有预言一般的魔力,将日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预见。

    ………………………………………………………………………………

    两日前,卫熵做了个梦,梦里,他又见到那个哭哭啼啼的泪人儿,泪人儿正委屈地向他控诉:卫熵,我的卓植怎么还不醒?

    卫熵一觉醒来,才发现天色已晚。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起身查看水镜。

    他那乖觉的弟子似乎已经在水镜的另一头等候许久,一见他便兴奋地喊道:“师父,师父您终于醒了?”

    卫熵有气无力道:“什么事,说吧。”

    少年嘿嘿一笑:“师父,是这样的,徒儿正在赶往陛下所在的东洲。只是一路上,徒儿夜观天象,总觉得此去凶险异常。不知道师父有何办法化解?”

    “凶险?也是,跟在那个糊涂暴君身边,没有不凶险的时候。”卫熵捏了捏眉心,略显痛苦地坐下。

    抓起一把自制的药丸,端起一杯早就凉了的水,仰面连药带水一起吞下,卫熵道:“为师早就与你说过,一切都是命定的,虽然凶险,却一定可以化吉,你只管去便可,为师自有计较。”

    少年很是灿烂地咧开嘴一笑,露出他雪白的小虎牙:“是,师父!”

    卫熵扶额,挥手将水镜的画面切到了正在伤心的那人身上。

    他看着那人略显憔悴的身影,一颗心仿佛被刺痛。

    破天荒的,他第一次主动联系了弹梦,病歪歪的弹梦有气无力地看着卫熵,道:“不知道大祭司大半夜的所为何事?”

    卫熵道:“我给你的那几样灵器可还在?”

    “在的。”弹梦像是随时会摔倒一般瞪着死鱼眼看着卫熵,“可是,难道现在用吗?”

    “用吧,找个时机,不要让人发现,我不想在梦见他哭哭啼啼地找我了。”显然是对刚刚的梦境心有余悸,卫熵一脸的无奈与失落。

    弹梦嗯了一声,断了联系。

    卫熵叹息一声,只身一人来到夜幕下的天台,他指着夜空中那两颗正在互相靠近的星辰,像是想要触摸一般。

    他半眯着眼,顺着手看去,那颗闪耀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伸出手去,却偏偏什么也触摸不到。

    旁边那一颗黯淡却巨大的星辰正不断向那闪耀的星辰靠近再靠近,卫熵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塔内。

    那一声叹息,只有风能听懂,那是一句宠溺到无以复加的话语:好吧,依你,都依你,别哭了,别哭了,乖。

    ……………………………………………………………………………………………………………

    第二天清晨,高塔上来了位不受欢迎的稀客。

    之所以不受欢迎,那自然是因为卫熵讨厌他。

    卫熵看着志得意满的二皇子,道:“怎么,是不是觉得陛下不在你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二皇子,也即如今的襄亲王,他有着与颜钰七八分相似的五官,身高也不相上下,只是,不同于颜钰那冷酷高傲的眼神,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平易近人的,甚至可以说,他是带着温暖的笑意的。

    正是这样的笑,俘获了无数人的心,上至老臣,下至幼子,中间还夹着无数个怀春的少女少妇。

    二皇子见卫熵这么不客气,倒也不气,反倒笑嘻嘻地自来熟一般坐下,端过不知道凉了多久的冷茶一口饮下:“唔,不错,还是熟悉的味道。”

    卫熵蹙眉。

    二皇子凑近一点,笑得更加明媚灿烂:“爱的味道。”

    卫熵一把夺过茶盏,向正前方的天台处扔去。

    二皇子叹息道:“哎呀呀,真可惜,这么好的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卫熵明知他是专程来挑衅的,却依然气得不轻。

    没错,那个事事处处镇定自若的高冷大祭司,只有一个人能惹怒,那便是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二皇子。

    卫熵不客气道:“你可以走了!这里不欢迎你。”

    “嗯,本王早就知道,你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说嘛。”二皇子笑嘻嘻地一把揽住卫熵的肩,比划道,“看看,跟你说过的吧,生气不长个儿,看看看看,后来者居上了吧?”

    卫熵一把甩开二皇子的手臂,道:“殿下自重,我还有事,恕不远送。”

    二皇子笑嘻嘻地收回手臂,顺手摸走卫熵桌子上的一枚点心,道:“走就走,搞得好像本文走了你的皇帝就会来似的,啧啧啧,可怜啊可怜,可怜的痴心的大祭司呦,回见~”

    卫熵瞪着那嘚瑟的背影,一把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

    气恼,恶心,厌恶。

    明知道那张伪善的面孔之下,是跟他母妃一样阴险狡诈的不良居心,明知颜钰一旦去了铄城帝都便会被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却不得不让颜钰去,不得不唱这一出找寻真爱诞育子嗣的空城计。

    呼吸,深呼吸,冷静,镇定。

    卫熵站在天台上,终于逐渐平复了心情。

    转身回到屋内,打开水镜,便是一番有条不紊的联络发出去。

    有一股早就被他布置在东洲与铄城的力量正在他的命令之下,各自奔波着。

    ………………………………………………………………………………………………………

    从铄城出发,前往东洲的这只队伍里,领队的是个有着稚嫩面庞的少年。

    少年身穿华贵的服饰,正坐在沙舟里,咬着一只绿油油的苹果。

    身后的宫人问道:“少祭司,这苹果没熟啊,您要不要换一个?”说着,宫人递过来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

    少年却摇摇头:“不要,师父说了,美丽的表象都是虚假的,甜蜜的食物都是有毒的,我不要吃甜苹果,我要吃酸苹果。”

    宫人无奈,只好由着这性子古怪的少祭司去了。

    连赶几日路程,少年粉嫩的皮肤已经有些晒黑的迹象,眼看东洲近在眼前了,少年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命令队伍极速前进,不得有误。

    沙舟与沙地摩擦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只是,渐渐的,那摩擦声里多了一点奇怪的动静,有什么东西正从对面朝着他们驶来。

    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少年急忙将绿苹果几口啃完,随后大喊一声:“戍边军,护我!”

    箭矢随之破空而来,很快,沙舟急停下来,金铁交加的声音不断在这空旷的沙漠中响起,一直到天色发黑。

    血流漂杵中,少年藏在一具戍边军的尸体下面,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再斩杀完最后一个戍边军后,终于放心了,有把粗糙的嗓子说道:“没杀错吧?”

    另一个略显严肃的声音道:“没错!要是错了,王爷会灭你九族!”

    那粗糙的嗓音淬道:“呸,凭什么是灭我九族而不是灭你九族?明明是你接的命令,是你带的队伍,我才不要做替死鬼。”

    “放屁,该死的都死了,要你做什么替死鬼?回去等着领赏钱吧!”严肃的声音严肃地骂着。

    粗糙的声音也不反驳,只叹息道:“娘的,为了这个任务潜伏在这沙漠地带做了多少年的假商贩吹了多少年沙子了,总算是完成了,总算是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别说了,东洲方向有动静,撤!”说着,一群人坐上沙舟全速撤离。

    当扶翠与彭硕领着人赶到时,少年已经被戍边军的尸体压得四肢发麻。

    扶翠哭天抢地的声音让少年感到不耐烦,他勉强动了动,沙哑的嗓子却喊不出声来,只听扶翠边哭边骂道:“这是哪里来的天杀的强盗,居然,居然把少祭司给……呜呜呜,少祭司啊,您英年早逝啊,老奴来晚了啊老奴该死啊!”

    “嗯,你是该死,要是再不给我水喝的话。”终于,少年从尸体下挣扎爬出,一张俊秀的面庞是全是风沙,只有两只雪亮的眼睛,像是在炫耀着主人的身份。

    扶翠闻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一番,顿时喜出望外:“少祭司?您没死啊!”

    少年蹙眉:“怎么,难道公公希望我死吗?”

    扶翠忙掌嘴,急忙接过身后宫人递过来的水囊小跑步来到少年身边:“您喝,您喝。”

    少年一把夺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下,随后跟着扶翠,向东洲赶去。

    彭硕留下善后,他径直向刚刚少祭司趴着的地方走去,一把将那尸体翻开。

    那尸体顿时就醒了,很是尊敬地喊了声大将军,随后挣扎着起身要给彭硕行礼,彭硕阻止道:“不必了,你还有伤。”

    年轻的军人羞涩地笑笑:“不碍事的,虽然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是大祭司给的灵器一直带在身边,所以刚刚替属下挡了致命一击,属下没事的。”

    彭硕点点头:“起来吧,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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