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菟丝子 2

    “少夫人——少夫人——”

    杜婉自混沌中惊醒，她循声朝前望去，就见时时紧闭的房门已被开了一条缝小缝。

    清冷的月光如流水泄入房内，菟丝子蠢蠢欲动的朝门口攀爬而去。

    她默不作声的徒手按住那如蛇游走的菟丝子，任由它们在手下扭动挣扎。

    “少夫人——”一叠印花的香糯绿豆糕被推了进来，紧跟着书童焦急担忧的脸出现在门缝之后，“少夫人快些吃吧，你都饿了几日了——”

    “我不是你的少夫人。”她转眸看着门缝外的世界，喃喃自语道，“我是林夫人——”

    “林夫人？少夫人你难道还想着那个妖怪吗？可是与你定了婚约的人是我们家公子啊！”书童打抱不平道，“要不是那个妖怪冒名顶替的哄骗你破坏了祭祀，害得你替代他成了祭品，你和公子早就可以和和美美的成婚了啊！”

    杜婉淡淡一笑，半响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该离开了。”

    书童无法，只得唉声叹气的跌脚离开了。

    书童一走，便有一阵疾风自暗处刮出，将那道半开的门啪的一下关实了。

    蒙了灰尘的绿豆糕被骚动的菟丝子绞成了碎末，一如那只描金绘彩的瓷碟子。

    “真是个蠢物，林家为了救活林知槿，特特的请了我这邪神来为他续命。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凡人的寿命亦是如此，无法无中生有。作为祭品的你若不死，林知槿可怎么复活？”那声音嗤笑道，“不过你比那逃脱的妖怪识相多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今儿看在你还算乖巧的份上，就放过他了，再有下次，我连你也一道儿处罚了！”

    杜婉没有说话，她垂下头，将自己那张冷然的面容复又隐没于黑暗之中。

    她还不能死，林知槿的音容相貌犹栩栩如生的浮现在她的回忆里。她还不能死，他答应她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接她的。

    哪怕是一句话，就为那一句话，她也决不会在这个邪神面前屈服。

    但是她太痛苦了。那些菟丝子穿髓入骨般的寄生在她的体内，日日夜夜，片刻不休的吸食着她的精血，就那么一点点的榨干她的生气，令她时时刻刻都备受煎熬。

    她没有办法，只能闭上眼睛，继续一遍遍的温习过往的点点滴滴。

    ***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那般羞人的话，但林知槿的回应太过无情，着实令杜婉伤心。

    她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魂不守舍的徜徉于月老此前。

    那日定亲时，她分明听见侍女说他们的八字是绝配，天定姻缘，三生可期。

    但是为什么林知槿会说他不是她的姻缘呢？莫非他是不喜自己吗？

    一思及此，她便忍不住滚下泪珠来。

    “姑娘为何伤心？”迎接而来的侍女见状甚是担忧的问道，“可是那林公子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吗？还是他表里不一，品行不端？”

    “不是……”杜婉忙拭泪敛去悲色，然后强笑道，“大约是我太过主动吓到了他吧？试问哪家的姑娘如我这般恨嫁呢？”

    “姑娘……”侍女不知该怎么宽慰杜婉，抓耳挠腮的急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她们附近的月老祠道，“要不然姑娘去求支姻缘签？听闻这里解签的高人铁口直断，解得签没有不准的。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听他说说你与林公子的姻缘如何。”

    杜婉一听正是在理，便整衣理发的走了进去。

    月老祠中人来人往，香烟缭绕，人人都在祈祷未来能得个好姻缘。

    杜婉虔诚地跪拜在月老像前，她闭着眼，一面心中默想着林知槿，一面小心的摇着签筒。

    只听见啪嗒一声脆响，便有一支朱红色的姻缘签只她手中的签筒中掉落。

    她睁眼定定的看着歪躺在地上的那支姻缘签，心中忐忑的不敢伸手。

    被无数求姻缘的人摩挲过姻缘签光洁无比，朱红色的签身在微黄的灯光照映下，散发出温润的红色微光来。

    她挣扎数息，待要伸手，便有一只满是皱纹的手先于她捡起了那支姻缘签。

    她讶然抬头，便瞧见那本该坐在殿侧的解签人手持着她摇出的姻缘签连连摇头。

    “大师……”她心中惶恐，只能颤声询问道，“可是我求得姻缘不好？”

    解签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将手里姻缘签递还给了她。

    她急忙低头去看签身，就见上头极为精细的刻了一句话：十九签，中，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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