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妖魔道 2

    整片山林都开始骚动起来了，树影来回交错, 使得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越发渗人。

    那道诡异的黑影已经从山洞里走出来了，光影闪掠的间隙, 它的模样也跟着渐渐显露出来。

    然而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的吴祝礼并没有回头去看，虽然他已经似有若无地感知到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在不断逼近自己, 但求生的本能却令他无法回头。

    恐惧在不断地撕扯着他的意识, 混乱的虫爬声如有实质地在他耳内来回回响, 那道黑影就如死神, 正缓缓朝他伸出魔爪。

    穿骨透髓的寒气已经近在颈后, 他的心顿时停滞不动，绝望与恐惧将他悉数吞没, 而一个清晰无比的预感逐渐浮现出来。

    他知道，就在今晚，就在此时此刻，他便要死于非命了。

    这种感知是如此强烈, 以至于那一瞬间, 他几乎是坦然接受了死亡。但他也许是命不该绝, 就在那黑影堪堪触碰到他的刹那，一道清亮婉转的鸟啼声突然响彻了整片山林。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力, 方才还动弹的不得的吴祝礼顿时拔腿就跑。

    猎猎的狂风自他耳边呼啸而过，他满耳只有自己杂乱无章的粗喘声，以及那救命的鸟啼声。等到他循着鸟啼声冲出鬼气森森的山林之后，他这才脱力的瘫软在地上。

    一只黄翎黑羽的金丝雀正在树梢上欢快地歌唱着，当劫后余生的吴祝礼用了感激的目光看他的时候，它先是灵动地转了下小脑袋，随后便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它发出一声绵长的鸣声，在林间盘旋三圈之后，它终于转向朝山下飞去。

    吴祝礼下意识踉跄着跟了上去，然后等到他回过神后，就发现自己已经顺利抵达了山脚。他急忙环顾四周，却发现那只救了自己一命的金丝雀已经不知道飞去哪儿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留在家中的吴父见他脸色青白地自门外回来，他前脚才跨进门槛，后脚就立马厥了过去。

    训斥已到嘴边的吴父登时脸色大变，他慌忙上前扶起瘫软的吴祝礼，口中更是焦急道：“祝礼——祝礼——这是怎么了？我的儿——”

    就像是从鬼门关回来一般，吴祝礼一回家便病得死去活来。他没日没夜地蜷缩在榻上，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降不下去的高烧同冰凉的冷汗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的体力。每当吴父端了药丸进他屋的时候，便会看见他瞪大了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就那么惊魂不定地左右乱看起来。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转眼间便瘦得没了人形。恐惧之色深深刻印在了吴祝礼的心头，以至于半点风吹草动，都能令他害怕到神色大变。

    看着如今废人一般的吴祝礼，又气又痛的吴父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端着药碗在床榻边坐下，然后又露出严肃的神情道：“我的儿，药来了，你快趁热喝了吧！”

    见了吴父，吴祝礼眼中的惧色稍有收敛，待要伸手接碗，却又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根本就捧不住药碗。

    见状吴父心头一酸，但在病重的儿子跟前又不好显露出来。他强行压下心酸，然后难得放缓了语气道：“你这几天病得粒米未进，能有力气才怪呢！来，阿爸喂你喝药！”

    说着他便小心地将药碗凑到了吴祝礼的唇边。

    吴祝礼感动地望了吴父一眼，然后乖乖张嘴喝起药来。

    战栗仿佛成了他的本能，以至于他的牙关也在抖个不停。吴父听得他喝药时不住的发出牙齿磕碰瓷碗的声响，一腔心酸登时便有些压不住，于是他飞快的偏过头去，免得被吴祝礼看见自己老眼中闪现的泪花。

    艰难地喝完药后，吴祝礼颤抖着裹紧身上的被子。在父子间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颤声对吴父道：“阿爸——我——我会死么？”

    “胡说什么呢！”听不得晦气话的吴父登时回头怒道，“你阿爸我都还好好活着呢，你是我儿子，岂会走在我前头？”

    吴祝礼惨淡一笑，没有吱声。

    吴父见他如此，心里又是一疼，于是便又放柔了声音安慰道：“你别怕，人家大夫都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你病还没好，才会这么胡思乱想的，等明儿身体好转了，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明儿……明儿……”吴祝礼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不晓得我还能不能挨过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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